Sakuraisaki

结缘

“喂，你怎么睡在这里？”

睁开双眼，入目的人影在逆光下看不清晰。

女孩眨了眨眼，缓缓坐起身来，才看清了蹲在自己身前的男孩。

“你没事吗？”

男孩伸出了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短发。

女孩摇摇头。

“你的名字？”男孩歪了歪头，肩膀的背带裤的带子随着他的动作从肩上溜下，斜斜地挂在了手肘上。

女孩有些纠结地蹙了蹙眉，才缓缓张口。

“萤。”

男孩站起身，伸出了手。

“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吧。”

看到女孩眼里的迷茫，他不禁解释道：“我们去找警察叔叔，帮你找回家的路。”

他指了指山下的城市，女孩随着他的手指望去。

透过那郁郁葱葱的树影，映入眼帘的是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街道。

女孩转过头，对着他摇头。

“我家，在这。”

男孩子有些讶异，似乎是看出了她不愿离去，也不勉强。

“你家在这附近吗？”

女孩点点头。

男孩扬起了笑容，再次朝她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

初见的日子是夏天。

仲夏的闷热和不时的大雨，却都是孩子眼中嬉戏的借口。

光的折射下，街道上仿佛冒出了丝丝的热气。

男孩戴着鸭舌帽，手里攒着长方形的包装袋，跑过炎热的街道。

“阿婆早上好！”男孩险险地避开那泼出来的水，大声地朝着门口站着的婆婆打招呼。

那是他熟悉的街道，无论是和菓子店门口伸出舌头趴在地上的狗，还是转角处堆着的木板，都是他生活的日常。

跑过了长长的街道，从钢筋混泥土的城市，跑到了树木葱葱的山坡上。

“萤！”

男孩看见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女孩，兴奋地挥着自己的手。

男孩跑到了女孩的面前，微微弯着腰喘着气。

“妈妈今天给我买了这个！”顺了气的男孩抬起头，举起自己一直紧握在右手的包装袋。

原本直挺挺的包装袋，如今却是垮了下来。

萤有些困难地辨认着被水珠遮挡的字。

“冰..淇淋？”

“对！”男孩笑开，手开始撕着包装袋，却在撕开的瞬间淌了一手的液体。

“呃。。”男孩手足无措地接着不停往下的液体，有些不明为什么短短的时间原本还是硬硬的冰淇淋突然变成了难以形容的。。。水？

“噗。”女孩笑开，却不忘掏出自己的手帕，一点点帮他擦干净。

“对不起。”擦干净的男孩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哦。”女孩笑着，“我很开心。”

很开心你和我分享。

“下次，我肯定会带好的冰淇淋给你！”男孩一心认定了之前带来的冰淇淋是坏的，肯定不是他的问题。

秋天，满山的枫叶变红，山上随处可见一些成熟的果实。

“萤！萤！！”

男孩站在前方，跳起来挥着手。

“这里有好多栗子。”

男孩的上衣已经卷起来，承载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果实。

城市有传说，山神会给予人类生存所需的食物。

而山里，有的是各种树木的馈赠。

“你小心一点。”

女孩在后面跟着，有些无奈地看着前头奔跑的男孩。

“你快来！”

男孩一边朝着女孩招手，一边往后退着。

“啊！”男孩似乎是被枯叶下的树根绊到了，身形不稳地仿似要摔倒。

女孩心里一紧，顾不得怀里的东西，赶紧往前跑去。

男孩摔倒了，摔倒在枯叶上，扬起了轻飘飘的叶子。

“你，你没事吧？”女孩蹙着眉，不知所措地跪在旁边，却不知该怎么办。

“没事没事。”年幼的孩子总是有着一股英雄气概，明明还觉得疼，却龇牙咧嘴地说着没事，挥着手。

女孩细细地瞧过，知晓他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

刚松了口气，见他偷偷觑过来，又是沉下脸。

“以后不准这样！”

男孩搅着手指，弱弱地应着。

见女孩还是一脸生气的样子，赶紧抬头，大声地说着：“知道了！”

女孩一下没憋住，笑出了声。

女孩拉过男孩的手，尾指相勾，拇指相对。

“指切りげんまん、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ます。”

（拉钩约定，说谎的人要饮下千根针）

冬天，山上的树叶都几乎落光，光秃秃的枝丫上覆盖着昨晚落下的初雪。

女孩朝空中呼了口气，肉眼可见的水雾在空中很快散开。

“嘿！”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随后就是后背上的衣服似乎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突如其来的冲力让女孩向前晃了一下。

女孩转身，果然看见了身后不远处的男孩。

男孩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圆圆的雪球，作势就要往女孩这边扔来。

女孩往旁一躲，躲过了他的攻击，身形一低，顺手挖了一团雪，就往男孩身边跑来。

男孩见攻击被躲过，立刻又准备下一轮攻击。

结果，他还在专心致志地揉着雪球的时候，女孩已经跑到了他身后，伸手一拉他的衣服，将那小小的一团雪扔进了他的衣服里。

“啊啊啊啊啊啊！”男孩顾不得自己手上即将成型的雪球，蹦蹦跳跳地挠着后背的衣服，想要将那团雪赶紧驱离自己身上。

女孩看着他仿佛猴子般蹦蹦跳跳，不禁笑出声来。

雪很快就融化在男孩的体温里，等到不冷了，男孩才停下，嘴角耷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看着女孩。

女孩也不笑了，抿抿嘴，掏出小手帕，从男孩的衣角处伸进去，轻轻地帮他擦去后背上的水。

帮他擦完后背的水，见他还低着头，似乎是闷闷不乐，女孩也有点不知所措。

才刚下定决心想要哄哄那个被“欺负”的男孩，就叫男孩笑着转过身，将手上捧着的东西递到了女孩的面前。

两片绿色的叶子成了雪兔子的耳朵，红红的豆子成了雪兔子的眼睛。

女孩子微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可爱的小兔子。

“送给你。”

女孩伸手接过。

手触到他温暖的手，而后手心一片沁凉，仿佛身体也随着降了几度。

随着春天的到来，冬天的寒意也渐渐地散去。

树枝开始抽芽，山上那棵常年青葱的树也开始褪下旧衣，换上了新衣。

“来。”男孩站在树上，朝落后自己一步的小女孩伸出了手。

女孩顺着他伸出的手，和他一起爬到了树上。

粗粗的枝丫承担着两人的重量，微微晃了两下。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了口琴，憋着气，使劲地吹出了几个音。

“我最近学的，厉害吧！”

男孩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毫不掩饰。

女孩鼓着掌，小脸一片通红。

“你会吹曲子吗？”女孩问。

男孩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摇头。

“那我吹，你听着。”女孩从旁边的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

几个音符随之传出，而后就串联成一首曲子。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落下，细碎的光落在了女孩的侧脸上。

男孩愣怔地看着女孩的侧脸，直到女孩喊他，他才有些手忙脚乱地又吹起了手里的口琴，却只吹出了几个难听的破音。

男孩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女孩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

“慢慢来。”

而后她吹出几个音符，而他也跟着，努力地学着。

山上，口琴声渐传渐远。

春花秋月，夏萤冬雪。

13岁的他终于来和她道别。

他说他要去东京了。

他说以后可能就很难到这里来了。

他说他会给他写信，就放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

他说有时间会再来找她。

他说.........................

她说好。

她说我等你。

却没说，等你多久。

成人前，那为数不多的假期里，他总是能找到她。

他的那些信件，也总是能得到回信。

他写信说，成人礼那天，他来找她。

她写，好，我等你。

只是，那天，寒风凛凛，他站在树下，孤独一人。

旭日初升，他拉紧了外套，一个人离开了。

那之后，他再也得不到回信，信件上落了灰，白色的纸也变得灰黄，仿似那些年都成了梦里的蝶，雾里的花。

那之后他来过许多次，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直至白发苍苍。

只是再没有见过她。

“爸，小时候你常带我去的那个山上，你还记得吗？”

对面的男人伸手摘下了鼻梁上隔着的老花镜。

“怎么了？”

“我隐约记得，以前小时候，你每次带我去的时候，我总碰到一位姐姐。”

“她会给我编花环，给我堆雪兔，给我摘果子。”

“不过她总是让我保密，说不能告诉大人。”

“不过后来，成年了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爸，你认识那位姐姐吗？”

青年细细地描述着。

“是吗。”男人眨了眨眼，将腿上隔着的书轻轻合起。

“原来，她还在啊。”

青年疑惑地看来，却见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那之后，他独自去了一次。

还是那棵常青的树，只是比年少时更粗壮了些。

抚着年少时在树干上刻下的痕迹，如果已经斑驳地几乎难以辨认。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着：“好久不见。”

他在那里呆了许久，直至暮色即将降临，才缓步离开。

在他的旁边，少女陪伴在他的身侧，直到他走到了山脚。

少女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离去。

少女在心中默念，如同她每次的送别。

サヨナラ。

マサキ。